最初关注到这一概念,是看了两个B站up主的论战,一个是“老蒋巨靠谱”,主做时事评论的知识区up;另一个是“侯翠翠”,唠嗑区的顶流之一,通过分享一些对职场的观点而迅速走红的up。二者于今年过年期间有过一次连麦,但由于彼此所持观点不同,最后不欢而散。其争论的焦点:是否“伪下沉”能吸引到更多的用户。

  老蒋是这一概念的提出者,争论之前就已出过一期视频详细论述过,现简录于下:

  近一两年在B站,下沉内容开始有了广大的市场,其创作者吸引了越来越多的粉丝,这仿佛和B站的用户调性是不搭的。因为B站用户多为受过一定教育的人,他们对视频制作的质量会有更高的要求,无论是知识分享,还是叙事和表现方式,都有一套较严格的评价标准:比如录像和收音的设备要好;视频长度不能像短视频那样太短,仅十几秒或几十秒;视频应当是横屏等等。

  诸多要求的出现,和B站的发展方向密不可分。 B站最初主要是一个二次元的网站,鬼畜也是极精品文化之一。在版权保护意识还较淡薄的前些年,很多up主搬运各类番剧,有的甚至把生肉做成熟肉和观众分享。而热爱动漫的很多观众为青少年,于是b站奠定了其年轻化的用户基础。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因动漫而在此相遇相识,也把各自的喜好带了进来, B站也逐渐突破其二次元的边界,提供给人们更丰富的创作内容。

  然而,随着每年毕业生数量的增多,就业岗位供不应求;再加上疫情对经济的巨大冲击,混迹B站的年轻人在走出校园后就受到了极大的就业挑战。向外望去,是就业饱和后不得不去凑合的“廉价”岗位;向内,是少则赡养两个父母,多则照顾家中妻儿、配偶父母及己方父母的多重压力。狂飙的房价让买房成为念想,没有兄弟姐妹分担的老一辈的压力让他们不得不继续接受工作上的不称意。他们焦虑、愤懑,一肚子苦水无处倾倒。

  下沉内容的出现,极大地缓和了他们的焦虑,让他们找到了一个排解的通道。

  其一,当他们观看下层内容时,会从中对比自己的处境,当看到自己仍比下沉内容表现的“底层”过得还要好些的时候,他们会得到些许的慰藉。

  其二,有的人甚至将自己定义为“底层”,虽然他们并不是官方定义下的“底层”。老蒋认为,产生这样的心态,原因在于这一类人受过较好的教育,他们很多人是小镇做题家。成长的经验告诉他们,通过努力一定可以获得回报。投射到生活中,那就是努力就可以成为精英,从而掌握较好的社会资源。然而现实告诉他们自己的想法是不现实的,他们失望地徘徊在一扇扇成为精英的大门前,却没有入场券。于是,对“精英”可望而不可及的现实让他们产生了酸葡萄的心理,他们开始有意和“精英”们保持距离。下沉内容的出现,让他们对“精英”阶层的批判有了落脚点——精英之为精英,在于他们攫取了底层人民的资源,他们占有资本后就对底层人民疯狂剥削。他们是卑鄙的、肮脏的、无底线的,应受到谴责。于是,在这种想法的驱使下,他们逐渐把自己归为下层群体中的一份子,想象出了和“精英”的对立。但实际上,他们的生活与下沉的世界还有很大区别。他们的下沉,是想象的,是虚无的。这类人,就是老蒋所说的“伪下沉”中的观众一方。

  另一方是视频创作者。一类人是本身为精英阶层,但输出内容是下沉的。比如峰哥,就是打着“穷游”的名义去体验底层的生活。另一类人是因为一些个人的选择而开始制作下沉内容,比如做工地的“大猛子”。这一类人不完全生活在下沉市场,只是内容接近下沉市场。第三类人,他们自己本来就生活在真实的下沉空间,或者说他们就是真正的底层,因此他们拍摄的下沉的内容也即其生活的日常。然而,此类up主最容易翻车。因为B站观众关注他们的原因,多半是对下沉市场的猎奇,以及上述所说的“找安慰”的原因。当这类up主通过分享的下层内容赚到钱后,常会因为经济改善了而做出一些和原初的人设相“违背”的行为,哪怕是小到生活用品品牌的改变,也会受到粉丝的指责甚至是谩骂。于是,为了保住原有的粉丝,他们不得不坚持原有的人设,装出受观众喜欢的那个样子。

  以上三类创作者,虽然其出身千差万别,但有一个共性,即他们都坚持做下沉内容,以满足B站多数“上层”用户出于不同原因的、对下层内容幻想的需求。因此,于创作者来说,他们的作品也是“伪下沉”的表演。一边是自我想象为“下沉”群体的观众,另一边是发现“下沉”内容为流量密码的创作者,二者供求一拍即合,共同上演了一出“双向奔赴的伪下沉表演”。这或许可以说明现在B站的下沉内容能得到大量用户关注的原因。


  老蒋的这个观察挺吸引我,对我很有启发。但由于视频较长,且视听资料往往易听易懂而难记,为以后方便查阅,特此用文字记录其论证过程和主要观点。至于对此观点的回应,包括二人争论的分析,之后有时间再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