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看到很久以前为了写而写的所谓“散文”,文字模仿痕迹重且比较生硬,想要表达的思想也落不到实处。此处姑且将其当成成长的足印记录下来吧。
  
  
  一天中最美、最自在的时刻,莫过于黄昏。远处田间耕作一天的老农,收整秸秆,一把火点燃,浓烟滚滚,烟雾借着东南风慢慢飘进城市。虽然有些刺鼻,常闻却不会感到腻。就像鱼腥草,初尝时味道十分怪异,但久吃习惯之后就知道,这是家乡的味道。
  
  混着秸秆烟的,是各个家中饭菜竞争的味道。路人有一乐趣:路过不同人家门,或是听刀与砧板碰撞的速度和激烈程度,来断定主人是不是有两把刷子;或是依着屋内飘出的味道,猜测这一家子晚上吃的什么菜。最令人驻足的就属油淋牛干巴和红烧牛肉了。牛肉用盐长时间手工推揉,挂起风干晾晒半个月至一个月之后,切片,在罗平菜籽油中一炸,瞬间飘香四溢,钻进路人和街坊的鼻中,让人不住驻足流连。红烧牛肉经过辣椒面、花椒、八角、生抽等调料炒至半熟,再加水炖至全熟,诱人的香气是回民特色菜的代表。有的人家也会别开生面,油炸臭豆腐,臭气熏天,令人掩鼻而逃,或者关门闭户,如避瘟神。只有主人才知道丑陋外表下的美味。
  
  饭后,秸秆的明火烧尽,暗火犹存。烟雾逐渐变小,但颜色更加灰白。一缕缕烟在金红的夕阳下划出银白的轨迹,缓缓飘向西边山头。夕阳,多么令人神往的美景!不同季节,变换着不同的面貌。
  
  春夏季云南渐入雨季,水汽增多,大量云层堆积。它们大量折射逐渐西沉的阳光。于是空中的云常在落日余晖下,变成金色,渐而金红,然后血红。由于云层实时变化,火烧云或如沙滩的贝壳,或如森林,或是大鹏展翅,或是跳动的心脏。绚烂的红,如樱花,只绽放短暂的一瞬,就逐渐被蓝黑的夜的细胞一口口蚕食。暗淡的蓝紫色云总让人怅然若失,感叹应对美好足够珍重。春夏的黄昏,在繁茂的季节透出一丝懦弱和忧伤,是一部无力的喜剧。
  
  秋冬的黄昏,是另外一番景象。天高云淡,水汽匮乏,折射的光线色彩不如春夏那般灿烂,但因冷空气的下沉变得更为通透,远观也如近看一般清晰。西山的天,由金变成猩红,然后在短时间内牺牲这灿烂的色彩,慷慨赴会黑暗,与蓝和黑混为一体,以期减缓黑夜到来的脚步。它们做到了。黑夜被这种突如其来的献身吓住了,突然停滞前行的脚步,于是天空出现了如水彩般和谐的画面:蓝黑的球幕下,黑色的山峦中间,夹杂着一片由暗红而暗金的小片光亮区域;山与天的交界变成一条浓黑的曲线,勾勒着群山的轮廓,支撑着晚霞最后的抗争。最后,黑夜缓过神来,一口气把霞光扑灭。天地失色,万籁俱静。
  
  霞光为多点亮一刻天空,每天对抗着黑暗,却终被吞噬。正如被缚的普罗米修斯,为了给人间带来生命的火种,而甘愿受每天被啄食内脏一次的惩罚,日复一日,不得停歇。只有心怀天下与苍生,方可如此坦然,以己之身,承百般痛苦,惠及万家。生命的意义在于给予。得到终以己为度,生命终止之日便是所得终了之时;给予,则可以把希望、信念传一人,一而十、十而百,才能让真、善、美在人间薪火相传,生生不息。故秋冬之黄昏,更像一曲英雄的悲歌,壮烈,但不失希望。李商隐作“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实是未看到黄昏中包含的无限希望。“夕阳无限好,喜得入黄昏”可能会更贴切。
  
  如果人真有灵魂,那黄昏就是人们灵魂得到生命的大门。黄昏被黑暗所噬,烟雾已尽,人们从白日的喧嚣中安定下来。或者继续学习新知,或陪伴家人,或聚三五好友觥筹交错,或一人独处,享受夜赐予的这份宁静与孤独——形态千差万别,但总归是:回归自我,回归灵魂。面具太沉重,戴的久了,总需要有个地方放一放,看一看下面的自己,还究竟是不是那个老熟人。黑夜慷慨的替我们摘下,让我们可以自在地和自己的灵魂交流,让我们不至于忘记自己是谁。人类保存了一片灵魂在黑夜里,方不至于变成行尸或演员。夜注定是孤独的,但正因有灵魂相伴,有亲人好友的灵魂相伴,所以它又是那么充满了暖意,没有孤单。
  
  黄昏并不因其注定走向黑暗而失去意义。相反,它是一天最美丽的时刻,是人间的烟火,抗争的勇气和灵魂的安放。